紫禁城
后宫「洛云居」的小花园内不时传来阵阵银铃似的对话,冀王府闵葑郡主与八格格昱馨正在棋盘上格斗著,由于两人旗鼓相当又互不相让下,以致输赢未果,两人便轻嚷了起来!
「起手无回真君子,你怎么可以又换子儿呢?」闵葑郡主不服气的叫嚷著,硬是要昱馨格格放回吃去的白子儿。
「我偏不!难道不做君子不行吗?」昱馨格格天生娇贵霸气,是众多格格中最难伺候的一位,也是最得皇上宠爱的小榜格。
她常仗著这样的骄宠横行后宫,奴才宫女们见了她,无不像见了女暴君一般,不敢稍有差池,否则……颈上的脑袋难保啊!
「你不能不讲理啊!」闵葑颦紧柳眉,输得不情不愿。
「我们可是好姊妹哟!你让我赢这么一回有什么大不了的?干嘛那么小器嘛!」昱馨格格水灿的眼向闵葑轻瞟,展露美颜。
「下棋哪能让呢?让来让去就没意思了。」
闵葑乃昱馨的闺中密友,两人年龄相仿,无所不聊。
然而,她俩在个性上就显得南辕北辙了,闵葑做事一板一眼,但无心机,只消拿捏对个性便极好相处;昱馨格格就刁钻精怪多了,她的城府极深,年纪虽轻但脑袋里头转的东西,可是他人永远也想不到的。
「算了,那我们就别下棋了,去看六阿哥练功耍枪!」
「你是指樊溯阿哥?」闵葑表情中有丝犹疑。
在王族中,谁不知道樊溯不仅外表轩昂出众,功夫身段更是出类拔萃。他英俊的容貌中带著双邪魅挑魂的眼,常常坏坏地勾起唇角,让人猜不透他的心事。
这样的男人哪个女子不喜欢?但闵葑就是不敢面对他,总认为他带给她一股沉重的压力。
想想,还是她的未婚夫君——易宸贝勒来得温和多了。
「是啊!你知不知道,皇阿玛似乎有意立他为储君耶!我早就说嘛!我那堆阿哥里就属他最具一国之君的架式,储君肯定非他莫属。」昱馨格格一副骄傲和得意的神采,眼神中散发著一股无法让人漠视的晶亮。
「真的?」对于这种国家大事,闵葑向来不予置评。
「当然了,等著瞧吧!你到底陪不陪我去嘛?」
「好吧!」她不忍破坏昱馨格格的兴致,只能勉为其难的同意了。
这些日子来,她察觉昱馨格格明显的不一样了,以往她提到六阿哥,总是一脸嗟叹、愁眉不展,使得她向来骄纵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愁思,闵葑甚至一度以为她喜欢上了她的亲哥哥!
但近月来,她不再为他忧郁,神情中有说不出的愉悦,就连昱馨格格的贴身宫女香儿都偷偷告诉她-小榜格近来极少发脾气,她和几个下人都觉得非常意外。
然而,这只是闵葑内心的疑虑,她绝不会无聊到去探求答案。
在闵葑的应允下,两人双双往西方的练武场迈进,半路正巧遇到返回的樊溯。
他刚练过功,额际尚沁著汗珠,脸部因运气而通红,粗犷的气势乍现,与他平日倜傥不羁的样貌稍有不同。
「昱馨,你怎么会来这儿?」樊溯扬眉轻问,紫禁城之大,她为何偏要跑来这偏远的练武场。
「来看你呀!你瞧,是谁跟来了?」昱馨格格看了一旁的闵葑。
「六阿哥。」闵葑点头褔了褔。
「是你,闵葑郡主!今儿个怎么有空进宫,易宸那家伙怎么没好好看牢你?」樊溯轻挥锦扇,嘴角微漾著一抹笑意。
闵葑的俏脸立时复上一片潮红,她急忙辩解,「他有他的事要忙,我正好可以进宫看看昱馨格格。」
「是啊!男人不都是一个样嘛!订了亲就忘了晨昏定省的问候了。六阿哥,你向来风流成性,在美人堆中如鱼得水,将来只会变本加厉,比起易宸贝勒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。」昱馨格格本是要为闵葑出头,怎知话一出口竟是满嘴醋意,而且箭靶子倒变成了樊溯!
樊溯听了一愕,随之淡然一笑,「你这丫头片子,愈来愈伶牙俐齿了,敢情是六阿哥在什么时候得罪了你?」
昱馨格格凝目巧笑,「你得罪我的地方可多著哩!要不要我一一算给你听?」
「你行行好吧!闵葑郡主在这儿,替我留点儿面子。我一身汗,得梳洗一番,待会儿还得赴熠贝勒之约,恕我先行。」樊溯微欠身,颀长的背影潇洒地消失在两女面前。
「哼!」昱馨格格一跺脚,满心不悦。
「怎么了?」闵葑对昱馨格格的不满,颇为困惑。
「他和熠贝勒混在一块儿,准没好事。」昱馨格格口气不佳的说。
「听说熠于数月前突然回京,又纳了妾是吗?」这是她由阿玛冀王爷嘴里听来的,不知真假如何?
「没错,而且还是抢了人家燕楚将军未过门的妻子,真是差劲透了。他约樊溯出去,八成和女人有关。」
闵葑掩嘴轻笑,「瞧你,跟自己的哥哥吃什么醋?再说,樊溯阿哥对女人不定的心性是与生俱来的,你又何必把怒气全都转嫁到熠的身上?」
「我……」昱馨格格有口难言,她怎能向外人诉说,自小她就爱慕樊溯,从不曾将他视为哥哥;而今,她更相信她与樊溯是有缘分的,否则,绝不会让她在前阵子凑巧听见皇后与孙嬷嬷私谈的一桩大秘密!
她暗笑在心底,樊溯迟早是她的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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樊溯,一个身边从不缺少女人,也绝不属于任何女人的冷魅男子。
他是当今皇上的第六子,皇后嫡出,身分地位自然比其他阿哥矜贵。他的体魄英俊伟岸、举止优雅尊贵,一双深沉机敏的冷眼,一抹勾魂摄魄的邪美笑容,形貌出色自不在话下,而这些不过是形于外的表相,更令人不容忽略的,是他向来冷静睿智的处事态度、飘忽诡魅的绝俊气质、以及那颗让人无法探究的魔魅之心。
三年前,他曾与德硕亲王府的熠贝勒,被众人共喻为「女人的天敌」。
没错,只要是女人,就没人能从他们的男性魔网中完整逃出,即便逃了出来,不是失了身便是伤了心。
然而也就在那时候,熠贝勒突然离开京畿,直到三年后的今天,才又再度现身,他甚至娶了个小妾,这倒是挺令樊溯意外的。
但,两人始终各忙各的,直至今日才有机会踫面叙旧。
「想不到你失踪了三年,一回来就做了件让我想了三天三夜都想不透的事,不过我还是得恭喜你。现在,可以告诉我真正原因了吧?」在京里最著名的酒楼「慕客斋」的二楼雅房中,樊溯为两人各斟了杯翠梅蜜酒,弯弯的笑眼里闪烁著戏谑的光芒。
「你明知故问。」熠不露痕迹地瞟向眼前依旧精衶焕发、倜傥轩昂的六阿哥,明白表示他没心情在这个问题上穷搅和。
凭他俩的交情,及樊溯的聪明才智,熠就不信他会猜不出内情。
「是为了你大哥熠骏将军?」樊溯挑起左眉,似笑非笑地睨著他。
谈到熠骏,熠的脸色蓦然紧绷,因这个名字深深击中他心底的痛楚,但他立即付之一笑,岔开话题,「别提我了,你近来还好吧?听说皇上有意立你为储,我是该恭喜你了。」
樊溯眯起狭长的细眸,瞅著他,「你以为我会高兴吗?这只不过徒增我的负担与压力,更使我们兄弟间产生了隔阂与摩擦,权力地位我本就看得很淡,是否立我为储君,我一点儿也不在意。」
「你倒是想得开,储君这个位置,大阿哥及四阿哥可是觊觎很久了。」熠笑睨著他。
「他们一个是野心勃勃,一个是崇尚暴力,全不适合。」樊溯突然说:「我倒认为八阿哥𫐄棋比较适任,他唯一缺乏的就是历练。」
「瞧你说的,这些还得靠皇上决定,无论你的意愿如何,这可是半点不由人,你就认命了吧!至少后宫佳丽三千随君选,这个好处可不小。」
熠就是爱扯他后腿;但他心里清楚明白,这种责任与压力他是撇不开了。
「算了,后宫那些娘娘、妃子我见多了,哪个不是勾心斗角,没一个是真心的。」樊溯嗤之以鼻。
「天!这可是笑话一桩,你樊溯曾几何时想向女人索讨真心了?」熠不自觉地拔高音量,嘴角漾出一抹大大的讥诮笑容。
整个京城谁不知道,堂堂大清皇朝的六阿哥最擅长将女人玩弄于股掌间,有哪个女人踫上他不是失心失意的?他这回说的话,倒是挺新鲜的!
「你毋需五十步笑百步,你不也是以无情浪荡出名?」樊溯大笑,刻意将这尴尬的话题带过。
基本上,女人对于他只是调剂与发泄,樊溯相信若不是自己有傲人的外貌、非凡的身世,她们会如此趋之若鹜吗?
说穿了,她们贪的不也是这些荣华?
「跟你比我还差一大截呢!至少这三年来,我全心全意在武学上下功夫,丝毫未动过真情。」熠面色凝重,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复仇。
「你……」嘴角似笑非笑的牵了牵,「你的复仇欲太强,我猜,就连你这次突如其来的婚姻,也是因仇恨而来的吧?」
熠眸光轻闪,陡地飒爽一笑,「知我者莫若六阿哥了。」俊容回归正经,「不谈这些,今天我找你来是为了那些乱党之事。」
「他们还不放弃「复明」的野心?」樊溯眉宇纠结,他为这事已伤了好一阵子脑筋;皇上将平乱党的大事交给他处置,前阵子他才剿灭了一窝,想不到他们却像蚂蝗似的又来一批,看来不拿出非常手段是不行了。
本来,他也是以英雄惜英雄的心理,想网开一面,给那些忠贞之士一条活路。既然他们不识抬举,就别怪他无情!
他六阿哥樊溯绝非是妇人之仁,倘若卯上了,他耍出的狠手段
足以令人破胆寒心、寒毛直竖的。
「那些人根本就是想以卵击石,笨的不择手段了。」
「好!就称了他们的心,从现在起,抓到乱党,格杀勿论!」
樊溯命令一释出,熠只得领命,执行他的严厉军令。
※※※
揽月楼,一处传闻揽进全天下美艳女子之楼坊,南至江南花魁,北达漠北嫦娥,冠绝群芳,倾国倾城。
而其中,以珞珞之美最能颠倒众生。
「六阿哥,您好久没来找珞珞了。」她媚眼挑勾,杏眸含醉带春;柔软的玉指不时沿著樊溯刚毅的下颚轻画著,极尽其挑逗之能事。
在烟花巷内,每日有多少名流公子、豪门显贵川流在她四周,其中就只有樊溯一人能触动她的芳心;也唯有他有本事教她放段,万般求全,只为了讨好他,博得一夜激情;她甚至妄想,自己是唯一让这位冷情阿哥动心的女人。
「听说熠贝勒不时来你这儿,就连洞房花烛夜那晚,也是在你床上度过,你还有空想我吗?」他似笑非笑,嘴角乍现冷嘲。
「六阿哥,您吃醋了?」珞珞脸臊心悸,心中暗涌一丝窃喜。
吃醋?!樊溯寡情的薄唇带笑,半合著眼,四肢伸展在铺上羊毛毯的长椅上,表现得极度慵懒。
他单手伸出,隔著件薄如蝉翼的晨纱,一手握住珞珞礼盈柔嫩的胸脯,不甚在意地抚弄揉捏,渐渐力道加猛,似乎想将他的不悦诉诸于她的身上!
「哎——您弄疼我了!」珞珞纠结著刻意描绘的眉,重重地抽了口气。
她已不经意的捕捉到一丝寒气从他身上透出,亟欲将她冻裂开来!
看来,是她异想天开了。
他漾著五分邪气的深邃眼眸微眯,放轻了手上的力道,低柔的嗓音透著嘲谑,「珞珞,千万别不自量力啊!你的嘴巴再不乖点儿,小心我会让你永远说不了话。」
樊溯随即翻身而起,挺立在她眼前的是他全身的伟岸体魄。
珞珞突然意会,他打算离开了!
「六阿哥,您别急著走,珞珞绝对会小心,绝不再说错半个字,您再给我一次机会,我会好好服侍您的。」她半挡著他的去路,柔亮的音律不再,取而代之的是因著急而略哑的嗓音。
樊溯幽冷的眸光凝拐她,「记著,下不为例。」
她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,水眸漾著泪光,「您放心,珞珞再也不敢痴人说梦了。」
樊溯索性闭上眼,漫不经心地说:「服侍我吧!」
「是……」珞珞轻声应合,匍匐向他,礼满滑嫩的身子轻轻蹂蹭著樊溯,并伸出灵巧的舌尖,在他细小的上贪婪地轻吮细舌忝。
他暗抽了口气,喉中闷哼著,看似颇为享受其中。
眼见六阿哥欣然接受,珞珞更放大了胆子,将整个身子挨近他;樊溯更是不负她的期望,大手猛地将她扣得死紧,狠狠地揉掐著,双唇更是不得闲地在珞珞身上找著他想要的柔软。
「你保养得不错,皮肤愈来愈滑嫩,也愈来愈懂得怎么勾引男人,挑动他们最难控制的欲望。」他挑起她的下巴,看著她如火的杏眸,邪笑转炽。
「是六阿哥……不……不嫌弃。」珞珞的俏脸荡著笑意,氤氲的眸底蓄满对他的渴望及需索。
记得上回樊溯来找她,是在三个月前,这三个月里,她每夜魂萦梦牵的不就是那段绮美的过程吗?她总是殷殷企盼著他的宠爱,等到月影淡然、薄曦微雾时才不得不死了心,在第二晚继续她的等待。
三个月后的现在,她又怎能放他走。
「你这女人一点就通,现在说出口的话,就顺耳多了!」樊溯的嘴角徐徐勾勒出一弯冷弧,轻拂开她身上那件若隐若现的纱雾,倾刻间,珞珞玲珑有致的胴体毫不掩饰地呈现在他眼前。
「六阿哥……」珞珞双眼媚勾不断,似乎已忍不住体内奔窜的灼热,渴求那最后的需索欲望。
樊溯凝唇轻笑,正要一骋雄风,陡地,他眸光倏冷,机敏地一个翻身,躲过由窗外飞射而进的利刃!
珞珞当下被这突发状况吓得魂不附体,放声尖叫:「有刺客!
救命啊——」
樊溯几乎在同一时间,起身迅速著装,毫不迟疑的跃窗追去!
他的轻功要得,才不过片晌,已追上前方的黑衣人。
此时,天方大白,京里的百姓陆绩起灶升烟,樊溯及黑衣人就在一处民房的墙外对峙良久。
「你是乱党?」樊溯盯著刺客,仍然一副好心情地问道。
「我们永远是大明子弟,你们这些鞑子入侵中原,自立国号,才是乱党。」那刺客一股傲气,完全不畏死的反唇相稽。
樊溯挑高英眉,眼神阴鸷沉寂,嘴角却带著笑,「难道你没听说过能者为政吗?你们明朝萧墙之祸不断,宦官内监主导一切,君不纳忠言,唯信谗言,逼死多少良将仁官?说穿了这不过是你们自找的,你们还有什么脸在我们满人面前大喊复明?真是可笑!」
「你……你没有资格批评我们,凡是满人就该死!」黑衣人摆明了目空一切,仍强硬回应、死不退缩。
樊溯凝眸不语,眼底杀意顿生。
那刺客觉得周遭的空气霎时变冷,急急后退一步,翻身想逃!
「往哪逃?」樊溯立即出掌挡下对方的去路,招招攻势凌厉致命;黑衣人节节败退,疲于招架!
走招不过三式,樊溯已掌控整个局面,只消再狠挥一拳,黑衣人必定丧命。
「我今天就要让你知道,是我们满人该死,还是你们这些愚忠之士该死!」
当致命的一掌正要劈下,突然,从墙下冲出一道纤影,硬生生地替黑衣人挡下火辣的掌风;黑衣人趁隙而逃。
他突然收式,当下神驰,因为瞧见了一抹绝色姿容。
樊溯毫不隐晦地以一双利眼看著她吃痛难耐的表情,方才那掌,他足足用了七分力,虽然临时收气,却还是伤了她。
「你是他的同党?」他放轻语调,语气却冰冷得让人不寒而栗。
她仰首,对上他犀亮冰冷的眼光。
蹙紧眉,她咬牙忍著疼,淡淡地表示,「我不认识他。」
「不认识?」他眯起眸,不信任的眼神写满眼曈。
女子不再理会他,拖著伤就要进屋。
「你救了乱党,就想这么一走了之?」樊溯冷极的低沉语调在她身后扬起。
「乱党?我说过我不认识那个人。」她又一次作出矜淡的解释。
樊溯伸手,想抓住她欲走的身子,却被她轻易闪过!
他疏忽了,这女子的武功不弱!樊溯蓦然领悟,再度出手,已毫不留情地掐住她受伤的头肩处。
女子暗压下将出口的呼痛,却不求饶。
「告诉我,你的名字?」才问出口,樊溯便怀疑自己的心态;
他从未将任何一个女人放在眼中,何况是区区一个名字。但无妨,他今天心情好,可以陪这个女人玩玩。
「平凡女子罢了,公子毋需知道。」女子的小脸已泛白,可见伤口的痛已沁入骨髓,但她仍咬牙硬撑。
鲍子?!他松了手,女子反倒踉跄数步,贴著墙面,额上已是点点汗珠。
缓缓地,日渐东升,暖阳映在女子脸上,让樊溯更看清楚了她的脸。
她有张撩动人心、精雕玉琢的俏脸;柳眉下的是双深似汪洋的黑曈,似蹙非蹙的美眸彷若暗藏心事,清灵天成却冷若寒霜。
「你不认得我?」乱党不识得他,这倒是异数。
「我为什么要认得你?如果没事,我得进去疗伤了。」她脸上绝美的五官诉说著倨傲与冷漠。
她的沉默更加在她冷冽的外表下注入一丝寒意,像个伫立在雪白山顶的仙子,眼中只有自己一人。
「你以为我会那么容易放你走?你帮著乱党逃逸是不争的事实,我现在就可以押你进地牢,你不怕吗?」樊溯以一种几乎透视到她内心深处的眼光逼视著她。他的目光盯得她焦躁不安,她凝著脸反问:「你刚刚招招凶狠,欲置人于死地,即使那人是乱党,即便你是当今的圣上,也没有权力私下取人性命,难道你认为自己的所做所为对吗?」
樊溯嘴角扬起淡笑,半掩的眸子掠过一抹极富兴味的眼神。
他冷冷低笑,挑衅道:「你很有胆识,却笨的很,以为逞口舌之快就能让我放了你吗?」
「你没有权力抓我。」她脸上的血色渐失,抵著墙的背脊逐渐下滑。
樊溯一个箭步向前,扶住她下坠的身子,「让我看看你的伤。」
「不用!」她逃难似地后退,眉尖防备地紧蹙,眼中的冰冷更深了,「你别在这儿继续对我纠缠不清,我可以回去自己上药。」
她右手攀在门边,想找机会闪进门内。
樊溯怎会让她得逞,「纠缠不清?你就喜欢故意违逆我的意思,惹我气恼?」
「你我素昧平生,只要你让开,我又如何惹你气恼?我向来独善其身惯了,自会处理自己的事,还望公子成全。」她的声音依然不冷不热,听不出情绪,唯一透露出她伤势的严重性,就是她几乎快站不住脚。
就在这时,远远传来官差杂遝的脚步声,「乱党,乱党在哪儿?六阿哥追去哪儿了?」
樊溯面色一紧,冷不防地将她推进门内;他轻挥纸扇,恣意洒脱地站在原地,等著来人。
「原来是六阿哥,六阿哥吉祥。」衙门李捕头一见樊溯,立即躬身请安,身后的官差也忙不迭下跪叩拜。
「起来吧!吧什么这么惊慌?」樊溯无表情地看著这群紧张不已的差役。
「听揽月楼里的姑娘说,有乱党行刺,六阿哥追出来很久了,属下赶忙跟上来。」李捕头立即做著解释,眼衶四处留意,似乎想看出些乱党逃逸的蛛丝马迹。
「没事,乱党已逃,日后得严加看守紫禁城。」他义正辞严地命令著,语气中有不容怀疑的威凛。
「是,属下会加派人手。」李捕头颔首领命。
「对了,你可知这幢大杂院里住著些什么人?」樊溯状似不在意的斜瞄了眼女子消逸的门扉。
「启禀六阿哥,这户人家乃是京中最大的武术馆——耀武扬威。馆主是侯卿耀,下有一子侯威枨、一女侯蔚晴,底下弟子约两百人。」李捕头详细回答,不敢稍有差池。
「哦!看样子你对他们很熟悉。」他的脸庞掠过一丝诧然。
「是这样的,侯馆主为人正义清高,衙门有事或拘捕人犯人手不足时,他都会义务帮忙,而且他的武功不弱,实是武才的料。」
李捕头眼底有说不尽的赞扬。
「我知道了,你们下去吧!」樊溯纸扇轻挥,从微敛的眼中看不出他的想法。
「可是乱党尚未抓到,六阿哥您一人在这里,可能不太安全。」
「我说下去!」他冽眸一瞥,目光倏地变浓转暗,不含情的刚毅线条逐渐紧绷,其铁青的脸色让李捕头骇由心生。
「是。」
在李捕头的指挥下,众官差火速离去。
樊溯走出暗巷绕到大街,抬头凝视著砖红大门顶上红匾瓖金、乃劲潇洒的四个大字——耀武扬威。
侯蔚晴!是她吗?他不禁撇唇诡笑,心底暗自盘算。
※※※
侯蔚晴被樊溯猛力推进门后,即贴在门后窃听他与官差们的对话,也因此获知原来他就是传闻中足智多谋且风流倜傥的六阿哥。
这么说,她救的那位黑衣人当真是乱党了?
只是,她不懂,果真如此,他为何不揭发她呢?听他向官爷们调查耀武扬威武馆,是不是表示他有更强烈的报复企图呢?
她担心这么一来,岂不无意中害了武馆?
突地,心猛抽紧,伤口也骤疼了起来。她低喟了声。
「小晴,你怎么了?」大哥侯威枨经过后院,惊见她痛苦不堪地倚在墙边,重重的喘息著。
「我没事。」蔚晴不想将适才发生的事告诉他,以免造成武馆的震惊。
「什么没事,你额头都冒冷汗了!」侯威枨扶著她往石椅上坐下,渐渐看出端倪,「告诉哥,你是不是受伤了?」
蔚晴无法再隐瞒了,点点头,「刚才屋外有人打架,我看不过去,出手相救却挨了一掌。」
「真是的,你以前不是那么多事的人啊?」侯威枨抓住她受伤的手臂,轻轻转动著,「忍著点,我帮你运气活络活络血脉,就不会那么疼了。」
蔚晴点点头,闭目忍气,让哥哥帮她打散伤口的瘀气。当侯威枨运足真气输入侯蔚晴体内时,却发现受到阻碍,郁滞难行!
侯威枨不禁皱眉,急急询问:「你到底是惹了谁?伤得那么重?」
蔚晴摇摇头:「我也不知道。」
她怎能说出对方是个阿哥,她招惹了皇室的大人物的事实;她甚至不知道这会不会给爹及整个武馆带来麻烦呢!
侯蔚晴从不爱管他人之事,对身外之事向来冷然以对,连她自己也不明白,刚刚怎会出手救那个黑衣人。或许是那个六阿哥出手狠毒、毫不留情,让她看不过去巴!
但她却没料到那个六阿哥的功夫会这般了得,虽然他在刹那间收了势,却还是让她伤得这般重。
「你得让我看看伤处,再这样下去会恶化的。」侯威枨忧心忡忡的说。
「哥,不用了,我可以自己来。」伤在右肩胛近胸处,她是个大姑娘家,怎能给大哥瞧见。
他似乎也看出了蔚晴的为难,理解的说:「那你自己得好好处理,必要时可请爹帮你……」
「不!不要告诉爹,我不想让他担心。」侯蔚晴拉住扮哥的手,直摇头。她著实不愿让爹又为她担心,武馆底下弟兄的事已够他老人家烦心了,又何必多她这一笔。
「好吧!那哥扶你回房。」侯威枨叹口气,服了这个妹子的执拗。
蔚晴点点头,抚著伤口回到房里,待侯威枨走后,她便开始运气调息,但气息每逼向伤处,总是令她吃痛难耐,可见这掌风非常结实,即使力道不满五分,也令她吃不消!闭上眼,脑海掠过他张狂谑笑的脸庞,猜不透心思的邪肆笑容,在在都令她心慌意乱!
她强压下胡思乱想,定下心神,重新运气调息。